怪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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揚州城的打鐵鋪並不多, 也就五家。
追雲逐一探訪，大半夜還有人來, 打鐵匠忍不住罵罵咧咧，但在對上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追雲時，瞬間噤聲。
尤其是瞥見他腰間隱隱露出的劍柄時，更是瞬間變了臉色。
“不知……這位大人來小店有何貴幹？”
追雲張開手露出掌心的銀針，冷聲開口道：“你可認識此物？”
打鐵匠湊過去一看，臉色白了白，他不敢隱瞞，或許也沒必要隱瞞，“回大人的話，這銀針正是出自小人之手，是一位名叫孫老六的男人囑咐小的打造的……”
*
二更天的時候，打更的老頭已經在那喊了，“關門關窗，防偷防盜。”
孫老六剛從賭坊裏出來，裏面賭鬼還在叫嚷, “孫老六你這就想走了？也太不夠意思了吧？”
“就是就是, 贏了就跑, 真不夠義氣！”
“對啊，大贏家可不得請我們幾個兄弟搓一頓啊？”
孫老六擺了擺手，敷衍道：“下次……下次一定！”
“嗨，說什麽下次……這個懶鬼說不定又會把錢給胡吃海喝掉……”
“說不定他這次的本錢就是從哪偷來了……偷雞摸狗誰有他在行？”
“孫老六你個小偷！”
昏暗狹小的賭坊裏頓時傳來幾個男人的哄笑聲。
聽到哄笑聲的孫老六狠狠往地上呸了一聲, “我是偷雞摸狗，但你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！”
“大家都是狗東西！”
他罵罵咧咧的, 摸上厚實的胸口時他卻突然詭異地笑了笑。
“日後若是有緣遇見了，老子定要你們下跪喊我一聲孫爺！”
孫老六本名孫磊, 但沒什麽人能記住他這個名字，更多的是喊他孫老六，孫老六孫老六一聽便知他在家中排行老六了。
按理說孫老六作為幺兒應當在家中最受寵才對，但實則不然，他因身材矮小面容普通，反而更為家人冷落。
到最後他實在受不了了就跑出去浪蕩江湖了，還曾發誓要闖蕩出一番事業才回來。
那時正值大周朝內憂外患，能人輩出，也還真讓孫老六學到了點東西。
或者說他並沒有學到什麽，純粹是踩了狗屎運撿到一枚暗器。
這枚暗器還是他從死屍上摸到的，竹筒形狀，裏面構造精細縝密，將銀針放進去，隨後對準目標一吹，鋒利小巧的銀針就會瞬間沒入目標體內。
靠著這門手藝，剛開始他還會積極跑去山裏殺野物，但山裏的野物終歸是有定數的，兼之這活也累人，天天露宿山野，很快他便受不了了。
回城後便擺爛了，按說他賣野物攢了不少銀兩，足夠好幾年花銷了，但耐不住他突然迷上了賭錢啊！
這麽一來，身上那點銀兩就花了個精光，但此時的他也變懶了，過慣了好日子的他可不想再回到山裏風吹雨打。
沒錢的他可不就開始鉆研歪門邪道了唄，這裏偷一只雞那裏打一條狗，這樣也勉強過活下去。
本以為這一輩子都要這樣窩囊下去了，沒想到他突然接到了一個大單，足有一千兩銀子。
但風險很大，他也不是那種不問世事之人，縣令家的小千金他還是認識的，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，大眼睛很漂亮，笑起來小酒窩若隱若現。
因而不免得有些猶豫，但終究抵不過一千兩銀子的誘惑。
按神秘人的吩咐完成任務，又看到青蓮書院發生混亂後，他便偷偷地溜走了。
本來按他的計劃，為了保險妥當，他應當趁夜離去的，但沒想到準備走時，他的狐朋狗友走上門慫恿他去賭坊。
因為沒有銀子，孫老六已經很久沒有去過賭坊了。
聞言便不免得心動，兼之他對自己這門暗器是十分推崇的，料定衙門的人定然察覺不出，因而腦袋一熱便去了。
賭了幾把，他腦袋又變清醒了，為了自己小命著想，還是走吧。
只是路上怪冷的，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，想著等會跑路的時候一定得多穿兩件衣服。
但他不會想到自己已經沒有機會逃跑了，回家的路要經過一條黑漆漆的小巷，他剛走進去，脖子就一涼。
“啊！”
他忍不住叫出聲，脖子又是一痛，“我不叫了不叫了……好漢饒命！”
一道冰冷聲音傳來，“說，你受何人指使？”
聽到這話的孫老六第一反應是自己要完了，但他還是想掙紮一下，“大人，我……”
抵在脖子的利劍似乎又深入了幾分，他目露絕望，“我……我不認識……”
孫老六暈過去了，但追雲沒有就這樣放了他，反而像提死狗一樣提著他走了。
直接殺了他實在太便宜他了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他的最終歸宿。
*
今日歲終試，何人能近距離接觸窈窈？
排除親近和沒有交際之人外，一個人名赫然出現在紙上。
楚覓，她考完試後曾來到窈窈身旁，還曾說了一番話。
即使距離遠聽不見，洵北也知定然不是什麽好話。
兩人之間有齷蹉，早在他們來揚州城第一次遇見兩人時，兩人就產生了爭執又比賽了一場。
為了確定此人到底是不是謀害窈窈的兇手，洵北親自潛入了長史府楚家。
別看楚父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長史，但他的來歷卻有些不簡單，是京城曾出過太子少師的楚家旁系，更別提他還抱上了揚州刺史的大腿。
因而府邸修建得十分富麗堂皇，廢了會功夫摸上楚覓的閨房，又將人迷暈後，他在妝奩的一個小暗格裏找到了一個藥包。
湊近一聞，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。
*
別院。
今夜的梧桐小院內並沒有點燈，顯得黑黝黝的，與之相反的是旁邊的菡萏院，一直亮著燈。
喜光的蚊蟲紛紛飛向光源，將掛在屋檐下的張牙舞爪的螃蟹花燈圍住，仿佛眾星捧月一般。
一陣寒風吹過，螃蟹花燈似乎暗淡了些，但依然散發著溫暖的光，照亮著這片黑暗冰冷的天地。
追雲將暈過去像死狗一般的孫老六扔在地上，跪下抱拳道：“回稟主子，此人供不出幕後指使！”
秦懷瑾依舊穿著沾了窈窈手掌心血跡的白衣，未曾換下。
他將目光從螃蟹花燈收回，冷冷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孫老來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先砍他雙臂，再扔進暗牢！”
冰冷的聲音微啞，不帶一絲感情。
追雲低了低頭，低聲應是。
他拖著孫老六離去不久，洵北便回來了。
他將從楚覓閨房搜出的藥包呈上，“主子，這是屬下在楚覓房裏搜出來的，確是馬兒躁所制的藥粉無已！”
*
楚家，楚覓突覺身上寒冷，不由得從昏睡中醒來。
坐起身一看，窗戶竟是大開的，寒風吹進來，也不知吹了多久，屋內冷得似冰窖。
楚覓忍不住暗罵，“巧兒這個蠢貨，竟然沒關窗！”
她罵罵咧咧的，沖外面喊道：“巧兒！巧兒！”
死丫頭肯定又睡死過去了！
然而無人應答，楚覓氣不打一處來，掀開被子下了床就要去找巧兒算賬時，經過大開的窗戶，她突然發現今天夜色很黑，月色慘淡。
周遭還安安靜靜的，一絲蟲鳴也無，往日裏亮著的燈籠不知何時熄滅了。
又想起方才怎麽喊巧兒都無人應答時，她心下跳了跳。
又一陣寒風吹來，冷得她猛地打了個哆嗦，不能再想了，先去關窗。
她走到窗前想伸手去夠，冷不丁地外面傳來更夫的打更聲，“子時三更，平安無事！”
此時三更了……楚覓心下一個咯噔，她忍不住看向院子裏，覺得平常在熟悉不過的草木石桌在黑夜裏變得尤為猙獰，一陣寒風吹過，巨大的樹影頓時搖晃起來，仿佛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口將自己吞進去。
被自己想法驚到的楚覓，身子抖得厲害，她顫顫巍巍快要夠上窗戶時，黑暗中突然出現一個白衣身影。
看著突然出現的白衣身影，楚覓腦袋轟隆作響，她想高聲尖叫，但他動作太快了。
“啊……”
脆弱的脖子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掐住，然後慢慢舉高。
慘淡的月光下，她看清了這怪物的面容，蒼白俊美的面容，赤紅的雙眸……
這不就是今天出現在講壇上的男人嗎？
江窈窈被瘋馬帶進密林，這個男人是第一個沖過去救的。
難道他查到了真相，現在來殺自己了嗎？
“嗬嗬……江……”
空氣變得稀薄，眼珠子快要凸出來的楚覓漲紅了臉，大張著嘴像頻臨死亡的金魚一樣局促呼吸著，但黑暗濃稠，一點一點擠進她鼻腔仿佛要將她溺斃。
她要死了。
神思恍惚之際，她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喊這個怪物，“陛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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尤其是瞥見他腰間隱隱露出的劍柄時，更是瞬間變了臉色。
“不知……這位大人來小店有何貴幹？”
追雲張開手露出掌心的銀針，冷聲開口道：“你可認識此物？”
打鐵匠湊過去一看，臉色白了白，他不敢隱瞞，或許也沒必要隱瞞，“回大人的話，這銀針正是出自小人之手，是一位名叫孫老六的男人囑咐小的打造的……”
*
二更天的時候，打更的老頭已經在那喊了，“關門關窗，防偷防盜。”
孫老六剛從賭坊裏出來，裏面賭鬼還在叫嚷, “孫老六你這就想走了？也太不夠意思了吧？”
“就是就是, 贏了就跑, 真不夠義氣！”
“對啊，大贏家可不得請我們幾個兄弟搓一頓啊？”
孫老六擺了擺手，敷衍道：“下次……下次一定！”
“嗨，說什麽下次……這個懶鬼說不定又會把錢給胡吃海喝掉……”
“說不定他這次的本錢就是從哪偷來了……偷雞摸狗誰有他在行？”
“孫老六你個小偷！”
昏暗狹小的賭坊裏頓時傳來幾個男人的哄笑聲。
聽到哄笑聲的孫老六狠狠往地上呸了一聲, “我是偷雞摸狗，但你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！”
“大家都是狗東西！”
他罵罵咧咧的, 摸上厚實的胸口時他卻突然詭異地笑了笑。
“日後若是有緣遇見了，老子定要你們下跪喊我一聲孫爺！”
孫老六本名孫磊, 但沒什麽人能記住他這個名字，更多的是喊他孫老六，孫老六孫老六一聽便知他在家中排行老六了。
按理說孫老六作為幺兒應當在家中最受寵才對，但實則不然，他因身材矮小面容普通，反而更為家人冷落。
到最後他實在受不了了就跑出去浪蕩江湖了，還曾發誓要闖蕩出一番事業才回來。
那時正值大周朝內憂外患，能人輩出，也還真讓孫老六學到了點東西。
或者說他並沒有學到什麽，純粹是踩了狗屎運撿到一枚暗器。
這枚暗器還是他從死屍上摸到的，竹筒形狀，裏面構造精細縝密，將銀針放進去，隨後對準目標一吹，鋒利小巧的銀針就會瞬間沒入目標體內。
靠著這門手藝，剛開始他還會積極跑去山裏殺野物，但山裏的野物終歸是有定數的，兼之這活也累人，天天露宿山野，很快他便受不了了。
回城後便擺爛了，按說他賣野物攢了不少銀兩，足夠好幾年花銷了，但耐不住他突然迷上了賭錢啊！
這麽一來，身上那點銀兩就花了個精光，但此時的他也變懶了，過慣了好日子的他可不想再回到山裏風吹雨打。
沒錢的他可不就開始鉆研歪門邪道了唄，這裏偷一只雞那裏打一條狗，這樣也勉強過活下去。
本以為這一輩子都要這樣窩囊下去了，沒想到他突然接到了一個大單，足有一千兩銀子。
但風險很大，他也不是那種不問世事之人，縣令家的小千金他還是認識的，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，大眼睛很漂亮，笑起來小酒窩若隱若現。
因而不免得有些猶豫，但終究抵不過一千兩銀子的誘惑。
按神秘人的吩咐完成任務，又看到青蓮書院發生混亂後，他便偷偷地溜走了。
本來按他的計劃，為了保險妥當，他應當趁夜離去的，但沒想到準備走時，他的狐朋狗友走上門慫恿他去賭坊。
因為沒有銀子，孫老六已經很久沒有去過賭坊了。
聞言便不免得心動，兼之他對自己這門暗器是十分推崇的，料定衙門的人定然察覺不出，因而腦袋一熱便去了。
賭了幾把，他腦袋又變清醒了，為了自己小命著想，還是走吧。
只是路上怪冷的，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，想著等會跑路的時候一定得多穿兩件衣服。
但他不會想到自己已經沒有機會逃跑了，回家的路要經過一條黑漆漆的小巷，他剛走進去，脖子就一涼。
“啊！”
他忍不住叫出聲，脖子又是一痛，“我不叫了不叫了……好漢饒命！”
一道冰冷聲音傳來，“說，你受何人指使？”
聽到這話的孫老六第一反應是自己要完了，但他還是想掙紮一下，“大人，我……”
抵在脖子的利劍似乎又深入了幾分，他目露絕望，“我……我不認識……”
孫老六暈過去了，但追雲沒有就這樣放了他，反而像提死狗一樣提著他走了。
直接殺了他實在太便宜他了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他的最終歸宿。
*
今日歲終試，何人能近距離接觸窈窈？
排除親近和沒有交際之人外，一個人名赫然出現在紙上。
楚覓，她考完試後曾來到窈窈身旁，還曾說了一番話。
即使距離遠聽不見，洵北也知定然不是什麽好話。
兩人之間有齷蹉，早在他們來揚州城第一次遇見兩人時，兩人就產生了爭執又比賽了一場。
為了確定此人到底是不是謀害窈窈的兇手，洵北親自潛入了長史府楚家。
別看楚父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長史，但他的來歷卻有些不簡單，是京城曾出過太子少師的楚家旁系，更別提他還抱上了揚州刺史的大腿。
因而府邸修建得十分富麗堂皇，廢了會功夫摸上楚覓的閨房，又將人迷暈後，他在妝奩的一個小暗格裏找到了一個藥包。
湊近一聞，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。
*
別院。
今夜的梧桐小院內並沒有點燈，顯得黑黝黝的，與之相反的是旁邊的菡萏院，一直亮著燈。
喜光的蚊蟲紛紛飛向光源，將掛在屋檐下的張牙舞爪的螃蟹花燈圍住，仿佛眾星捧月一般。
一陣寒風吹過，螃蟹花燈似乎暗淡了些，但依然散發著溫暖的光，照亮著這片黑暗冰冷的天地。
追雲將暈過去像死狗一般的孫老六扔在地上，跪下抱拳道：“回稟主子，此人供不出幕後指使！”
秦懷瑾依舊穿著沾了窈窈手掌心血跡的白衣，未曾換下。
他將目光從螃蟹花燈收回，冷冷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孫老來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先砍他雙臂，再扔進暗牢！”
冰冷的聲音微啞，不帶一絲感情。
追雲低了低頭，低聲應是。
他拖著孫老六離去不久，洵北便回來了。
他將從楚覓閨房搜出的藥包呈上，“主子，這是屬下在楚覓房裏搜出來的，確是馬兒躁所制的藥粉無已！”
*
楚家，楚覓突覺身上寒冷，不由得從昏睡中醒來。
坐起身一看，窗戶竟是大開的，寒風吹進來，也不知吹了多久，屋內冷得似冰窖。
楚覓忍不住暗罵，“巧兒這個蠢貨，竟然沒關窗！”
她罵罵咧咧的，沖外面喊道：“巧兒！巧兒！”
死丫頭肯定又睡死過去了！
然而無人應答，楚覓氣不打一處來，掀開被子下了床就要去找巧兒算賬時，經過大開的窗戶，她突然發現今天夜色很黑，月色慘淡。
周遭還安安靜靜的，一絲蟲鳴也無，往日裏亮著的燈籠不知何時熄滅了。
又想起方才怎麽喊巧兒都無人應答時，她心下跳了跳。
又一陣寒風吹來，冷得她猛地打了個哆嗦，不能再想了，先去關窗。
她走到窗前想伸手去夠，冷不丁地外面傳來更夫的打更聲，“子時三更，平安無事！”
此時三更了……楚覓心下一個咯噔，她忍不住看向院子裏，覺得平常在熟悉不過的草木石桌在黑夜裏變得尤為猙獰，一陣寒風吹過，巨大的樹影頓時搖晃起來，仿佛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口將自己吞進去。
被自己想法驚到的楚覓，身子抖得厲害，她顫顫巍巍快要夠上窗戶時，黑暗中突然出現一個白衣身影。
看著突然出現的白衣身影，楚覓腦袋轟隆作響，她想高聲尖叫，但他動作太快了。
“啊……”
脆弱的脖子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掐住，然後慢慢舉高。
慘淡的月光下，她看清了這怪物的面容，蒼白俊美的面容，赤紅的雙眸……
這不就是今天出現在講壇上的男人嗎？
江窈窈被瘋馬帶進密林，這個男人是第一個沖過去救的。
難道他查到了真相，現在來殺自己了嗎？
“嗬嗬……江……”
空氣變得稀薄，眼珠子快要凸出來的楚覓漲紅了臉，大張著嘴像頻臨死亡的金魚一樣局促呼吸著，但黑暗濃稠，一點一點擠進她鼻腔仿佛要將她溺斃。
她要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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